“我们不会让老百姓多承担一分钱”
在广袤的科尔沁草原,北部丘陵草地绵亘之处,有一座白色的二层小楼。小楼对面的坨子地上,羊群在高处吃草,牛群在低处慢行。而小楼里的3个人,却总是不见踪影——远近的8000平方公里才是他们真正的“办公室”。
晚春的草原上还是一片金黄,颠簸了40分钟,3名法官终于驱车来到了南萨拉嘎查(村)。来不及歇脚,内蒙古自治区扎鲁特旗人民法院巴雅尔吐胡硕法庭的3名法官就与事先联系好的南萨拉嘎查村主任开始了沟通。
随后,巴雅尔吐胡硕法庭法官永胜又开车带着庭长那顺和副庭长赵立军,前往村民银山家。
牧区住户分散,路上没有标志,永胜说:“有些地方都没有路,但总是跑,就记住了。”这里95%以上都是蒙古族居民,那顺和永胜都是汉语和蒙语双语法官。
2013年,国家开启草原畜牧业扶持项目,为牧民家建设畜用暖棚,村民需支付7000元费用,其余由政府承担。在征求了村民的意见后,南萨拉嘎查村主任和村支书才争取下这个项目。承包建筑队陆续在村民家的院子里,建起了暖棚。
然而在交付使用后,小部分村民却拒绝支付费用。
“有没有这个事?是不是欠了钱?”到达银山家后,经过村干部电话和法官登门寻找,终于集合了16名村民,永胜用蒙语问着他们。刚刚粉刷过的村支部里只有几张光秃秃的木桌和几把椅子。
村民们都承认的确没有付钱,但是他们说:“其他村也盖了,钱比我们的少。”
“其他村不是这个项目。”永胜解释:“如果真得像你们说的那样,我们也不会多要一分钱。”村民们终于理解,但他们又担心,现在正是生产投入最多的时候,钱要等到秋天卖了牛之后才有,但建筑公司要求10月1日前给付。
“到时候拿不出钱也可以商量,这中间差个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执行的。”永胜说,牧民们都很淳朴,担心拿不出钱来。面对这种涉及群众比较多的情况,法官们不会先否定他们说的话,会先耐心倾听,再仔细解释。“我们的工作,就是为老百姓多想点儿,也让他们能明白道理。”那顺说。
最终,16名村民都在蒙文的调解协议上签下了名字。
“法官都是好官。”村支书很诚恳地说,“哪里有问题,法官就到哪里调解、开庭,哪怕是为了一只小羊羔的问题。”一看表,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,村支书说老婆做好了饭,一定让法官们去他家吃。盛情的邀请被法官们拒绝了,他们说下午还有个执行案子,必须要赶过去了。
“夏天顶着晒,冬天顶着凉”
开不了车就骑马、走路,四季中无论什么颜色的草原都留有他们的身影,风吹日晒,雨雪无阻。
在前往忙哈吐嘎查的路上,赵立军说,他们平均一周有四天都在巡回办案。“最难忘是有一年深秋,太阳都快落山了,在去送达的路上,车陷进泥泞里,我们就举着旗子摇,正好被两里地以外的牧民看到了,他们跑来推车,弄了一身泥,终于把车推了出来。”
说到这儿,赵立军笑了。他说,以前没有想过基层法庭这么辛苦,也曾有过退缩的念头,但后来产生了感情,发现离不开了。“现在就是想好好学学蒙语。”虽然已经可以听懂一些日常用语,但作为汉族法官,赵立军要在和当地村民的沟通上付出更多努力。
下午5点半,终于到了张树家。这次的原告是忙哈吐农村信用社。
那顺对原告说:“他们家连着出了两次车祸,女儿没了,儿子跟老头也残疾了,你们也看到家里的情况了。”白色的墙皮有许多已经脱落,一个青年歪着头坐在轮椅上,目光呆滞。
去年,一男子醉酒驾驶撞了张树的女儿,女儿当场身亡。本来可以马上收回卖树苗的钱泡了汤,父母还要偿还她在信用社欠下的18万元钱。
“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看到家里的情况,确实挺困难的。”信用社的代表人说,“那我们就缩减到16万。”
“再照顾一下,13万吧。”车祸发生时,张树和女儿在一辆车上,他伤了腿,一直拄着拐杖。
“双方都让一下,14万5,诉讼费用一切由原告方出。”那顺说。
信用社代表打电话回单位询问后表示同意,张树也满意,双方签署了调解协议,张树当即给付了所有欠款。
此时已经是下午6点20分,不停歇的工作,法官们什么东西都没有吃。“这是常事,吃了才不正常。”赵立军说。
“这不是应该的吗?都习惯了。”永胜说这句话的时候,表情轻松,也许是因为一天的工作终于完成。
那顺在办案之外不善言谈,他只是说:“处理老百姓的事,处理完了,他们高兴,我也跟着高兴。”
巴雅尔吐胡硕,原名巨日合,是蒙语“心”的意思。巴雅尔吐胡硕法庭的法官们,正是用“心”在付出,他们热爱这片草原,爱着这里的人和事物。这“爱”不是虚无缥缈,而是真真切切地存在于他们的每一天。
【法官感言】
■那顺——
“选择法官职业,是我的梦想;为人民群众排忧解难、化解纠纷是作为一名法官的基本责任。法庭工作有很多艰辛,工作难做。但因为我们的付出,得到当事人之间纷争的宁息,一切都是值得的。20多年来,我做了一些一个法官应该做的工作,群众认可、信任,组织给我荣誉褒奖,我从心里感到温暖、快慰。”
■永胜——
“我们直接面向农村牧区,受理的案件虽不大,却琐碎繁杂。这些案件在调解过程中因为当事人接受文化的层次不同,法律意识也不同。在处理问题的时候既要讲法,也要讲情,还要特别注意和他们的沟通方式,你要将法律以他们能理解的方式讲解给他们听,他们会接受的,如果你生硬的将法律强加在他们头上,将无法达到理想的处理结果。正是法庭工作的难做,才让我们觉得每调解一件案件,就好像攻克了又一个科研难题。”